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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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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師延往場地門走, 尤晏撲到她面前,抄起她雙腋轉了一圈。

馮師延像抱著一只出水的海綿球。

海綿球蓋上她的唇,裏頭溫度比體表還燙一點點。

背後起哄聲如同燈光傾灑在他們身上, 他們也像適應燈光的存在,毫不覺得打擾。

稍微分開, 尤晏才為一身汗不好意思, “弄濕你了……”

馮師延說:“沒關系, 我正好也想打球。”

“你會打球?”其實也不意外,體育是相通的,“以前上學沒見你打過球。”

馮師延有時好奇以前的自己在尤晏那留下的痕跡, “我高一參加過新生籃球賽, 你還沒初中畢業,我們不熟。”

尤晏替她拉過拉桿箱,另一手牽她, 有點恨恨說:“不熟嗎?我打完球你還給我買脈動。”

馮師延對記憶深信不疑,此刻開始動搖, “是脈動嗎?”

尤晏說:“當然了!還好幾瓶!”

馮師延說:“我以為只是礦泉水而已……”

尤晏肯定道:“就是脈動。學姐當年果然跟我不熟, 這個都忘記了。”

她笑著說:“我還記得你後來送我一箱奶,還幫我提到宿舍門口。”

說“送”真是擡舉他, 明明只是投桃報李的“還”而已。尤晏第一次沒皮沒臉蹭女生的飯卡,印象不能不深刻。

尤晏說:“今晚我請姐姐喝脈動。”

馮師延:“好啊, 你長那麽高,應該會扣籃吧。”

“你想學嗎?我教你。”

“好啊!”

一個躍躍欲試想表現, 一個興致勃勃想學習, 亢奮占據大腦,一時忘記現實問題。

尤晏剛打一個小時,馮師延讓他歇會。經常下田, 她很少穿裙子,一身休閑打扮適合遠行,立刻便能上場。

在場都是男性,又留意到她是誰的女朋友,都有點讓著的意思,刻意避免肢體接觸。

特別是路弘磊,放水跡象不要太明顯。

馮師延打了一會興致缺缺,回到尤晏身旁。

尤晏用她手機拍了好些照片,鞋還是去年他送的生日禮物,稍顯磨損,他打算再送她一雙——不,一打,起碼保證一周更換無憂。

將近九點,打球的人陸陸續續離開,馮師延和尤晏才回到球場上。

馮師延特別警告,“不許放水。”

“知道啦知道啦——”觸及她嚴肅表情,一手夾球,立刻挺直敬了一個搞笑的禮,“Yes,Madam!”

路弘磊在旁差點從鼻子噴水,生生咽下嘴裏鼓著的水,“你肉不肉麻!”

尤晏不理他,運球開始。

其實馮師延打得真算可以,但被禁錮在性別的刻板印象裏,少了許多練習機會。

特別是“他的女朋友”這種身份,會無形阻擋她接觸一部分異性世界,異性也會把她標記成“已被占有”,自發避開。

“我想扣籃。”

馮師延彈跳力也不錯,但栽在身高的坑上。

“來!”

尤晏忽地單膝落地,另一腿平直成凳,他拍拍大腿,輕輕甩頭。

“上來!”

馮師延:“……”

路弘磊也震驚了,趕緊掏出手機,“臥槽,你這是要搞大動作啊!”

球場邊稀稀拉拉沒走的人也從手機擡頭,有人吹起口哨。

馮師延說:“我還以為你抱我就可以了。”

尤晏再拍一次,“少啰嗦,趕緊上來。”

馮師延:“我助跑一下?”

尤晏:“該怎麽來就怎麽來。”

馮師延躍躍欲試,推開一段距離,而後穩當運球,嘭嘭嘭拍球聲像心跳。

她上凳起跳一氣呵成,精準地扣進籃筐,把自己也掛上去。

她費勁低頭,朝尤晏咧嘴,笑容生動而愜意。

馮師延松開手,尤晏的擁抱起了緩沖,她舒服落地。

尤晏問:“還要不要再來?”

剛才“腿凳”還挺穩固,踩上去晃也不晃。

馮師延說:“要不你馱我一下?”

這動詞可用得真美妙,尤晏示意雙肩,“來來來,今晚給姐姐做牛做馬。”

路弘磊糾正:“騾。”

“……”尤晏指著他,獵殺過去,路弘磊笑嘻嘻護著手機跑開。

他回來下蹲,馮師延跨馬上鞍,一手夾球,一手勾著他的下巴,尤晏扶緊她小腿起身。

兩米多的二合一巨人立起來了。

巨人卻不靠近籃筐,指向路弘磊,“砸他!”

路弘磊非逼著他說出那個字,“為什麽要砸我?我說你什麽了?”

尤晏:“……”

馮師延說:“一會不好撿球。”

路弘磊:“就是!還是延姐聰明。”

馮師延又說:“一會我們再收拾他。”

路弘磊:“……”

尤晏得意挑眉,“看在延姐面子上,一會再收拾你。”

尤晏回到籃筐旁,馮師延完成又一個作弊扣籃。

夜色已沈,三人收拾東西準備去小區門口便利店買水。

路弘磊在場地門邊讓等等,籃球給尤晏,鞋帶松了。

路弘磊蹲下系鞋帶,尤晏悄悄把拉桿箱給馮師延,而後退幾步,單手扶著路弘磊腦袋,來了一個跳山羊,報了一“騾”之仇。

馮師延:“……”

路弘磊:“!!!”

“操!!!”

路弘磊嚎叫去追尤晏,哈哈笑聲掉了籃球場一圈。

路弘磊喊著:“你的‘晏照’還在我這,還想不想要了?”

尤晏:“……”抱著球又悶悶跑回來。

路弘磊擡腳往他屁股踹,尤晏扭腰避一半,吃點虧讓他平衡。

路弘磊氣呼呼,“老子少長幾厘米都他媽是你的錯。”

尤晏兩手拋玩籃球,“迷信,你以前也沒少跨我,看我還不是長那麽高。”

路弘磊探頭找馮師延,“延姐,救我。”

馮師延說:“他不聽我話的。”

尤晏攬過馮師延肩頭,“誰說的,我最乖了。”

路弘磊:“惡心吧你。”

兩個人吵了半路,馮師延以前也碰見過他們在小區追鬧,羨慕兩人情誼,如今親身參與,感觸又不一樣。

走著走著,馮師延和尤晏像給拉桿箱拖後腿,跟路弘磊落了一段距離。

尤晏問:“今晚你住我家還是我們家?”

馮師延楞了一下,尤晏尊重她離家選擇,沒有提馮家,她總能感受各種細微的尊重,她在別人眼裏不可理喻的行為他都站她一邊。

她鄭重道:“我們家。”

雖然馮師延常常覺得自己從不屬於任何地方,任何人,她只屬於她自己,當尤晏說出“我們家”那一刻,她仍是感到一種被體恤的溫暖,像一間驛站的門為風塵仆仆的旅人打開,主人掃榻相迎。

是的,尤晏仍然屬於房子的主人,她只是短暫停留。

但這已足夠。

巧奶奶的壽宴在尤家其中一間酒店舉行。

馮師延找出去年訂婚宴的一批量身定制的晚禮裙,都出自舒靜楓手筆。外地上學沒有合適的場合穿,一直留在“婚房”的衣櫃裏。

“沒想到裙子還在……”

她一邊取出一條閃粉色的,一邊喃喃。

尤晏右肘高於肩膀抵門框,左手插兜,一條右腿點到另一側地板,變成“左”腿,整個人像“卍”字封住衣帽間門框。

“不在能去哪?”

一棟房子本不屬於她,乍然發現還封存著自己的東西,好像這個角落也屬於她了。

但物品歸屬問題細分過多,難免讓人覺得疏離。

馮師延含糊過去,開始解睡裙扣子。

尤晏還在琢磨她的話,他已經習慣像馮師延一樣刨根問底,哪怕只是一個人糾結。

回過神,睡裙落地,蠟在腳踝邊。

尤晏下意識從“卍”變回松垮站立的人形,轉身要往外走。

轉念一想,為什麽要走?

尤晏自顧笑著擺回原型。

馮師延貼上矽膠貼,提起裙子,將壓進領子的發尾掀出來。剛好從鏡子裏瞥見他,自若一笑,說:“過來幫我提拉鏈。”

後背還裂開一個大大的V字。

尤晏幾乎沒見過馮師延羞怯的姿態,她愛自己,從外到裏,坦然接受自己的任何模樣,也就沒有羞怯一說。就如現在,大大方方展現自己的身_體,那是去除羞怯後本我的真誠。

馮師延向鏡子中問:“好看嗎?”

清淡的香水味繚繞鼻端,激起莫名笑意。她的發絲乘著他的氣息起飛,“仙女姐姐。”

尤晏吻著她鬢角,雙手流進V形門,捂住她剛貼好的地方。

白襯衫讓他看著成熟而斯文,仿佛等待浸染的絹絲。領口系著她去年送的領帶,馮師延反手勾到,一圈圈卷短,纏住半只手,輕扯他一下——

尤晏順服地湊上前,給她吻住。

激活過多種接_吻姿_勢,馮師延和尤晏如今已很默契嫻熟,微幅調整自己,讓彼此更舒服。

她抽空問:“還有多少時間?”

尤晏打好領帶時看過時間,答:“還夠。”

“先把東西拿進來。”

尤晏疾步到臥室拿回一片撕開口子,擱中島飾品桌的玻璃上,放出自己。

裙擺疊上他的前臂,V形兩道門框松垮成波浪線,邀請他探秘。

領帶重新卷進她手中,尤晏變成一匹溫馴的白馬,不滿足地想跟馴馬師交_頸親近。

領帶拽得有點緊,馮師延半擰著身上,把它勾松了,順手捏開三顆扣子。

裏頭還有一件背心,挑起肩帶往外拉,忽地松開——

棉質布料,回彈性一般。

如果是彈簧吊帶,可以聽到彈拍聲,釘子似乎都能給拍平。

她從領口去夠小釘子。

也不知眼神還是島臺在晃,玻璃底下飾品金光顫閃,如同蝴蝶標本集體覆活,振翅想逃開固定釘的束縛。

然而在尤晏眼裏,最美的蝴蝶在馮師延的後背上。

領口卡在臂彎,V字將兩塊偶爾出現的蝴蝶骨捧起,像雙手放飛一只彩蝶。

……

馮師延和尤晏恢覆他進來前的衣冠整齊,小裙子拉鏈頂部摻雜幾根發絲,尤晏停頓、小心挑開,才替她拉好拉鏈。馮師延轉身給他整理領帶。

最後還是忍不住,又拽著他領帶踮腳一吻。

尤晏還是得自個兒整理。

巧奶奶的壽宴在尤家其中一家酒店舉行。

巧奶奶拉過馮師延的手,拍拍手背,“上一次是我參加你們的訂婚宴,現在你們回來給我過生,轉眼快一年,時間過得真快。”

馮師延說:“巧奶奶,您還跟去年一樣精神。”

尤瓊瑛在旁插話:“小馮一年才回家一次,可真比你爸爸還忙。”

巧奶奶憐愛道:“學業事業兩手抓,那叫充實。”

尤晏垂眸看了眼杯子裏的液體,順手讓侍者收走,嘀咕聲好像在抱怨剛才的果汁。

“還有我呢……”

馮師延回頭把他手撿過來,跟巧奶奶說:“還有這個。”

巧奶奶咯咯笑起來,皺紋匯進眼睛縫裏。

隔了幾個人外,江笑雯嘴角抽搐,扶著一邊手肘玩手機。

尤瓊瑛繼續替江氏母女□□臉,“小馮也真是,你爸爸身體不好,也不多回來看看。半個中國能有多遠呢,還心疼飛機票似的。聽說你還辦了一個什麽耕地的公司?多臟多累的活兒啊,哪是女孩子該做的。說出去別人可要怪你爸爸不給你錢了。”

馮師延不卑不亢,“農機合作社,提供農活機械化服務,從耕地、播種到收割、晾曬、倉儲。小打小鬧,當然遠比不上尤伯伯和爸爸公司的規模。我專業就是農學,提高畝產和帶動農民朋友致富,本來就是分內的事,談不上臟和累。”

巧奶奶沖馮師延笑,卻明顯對尤瓊瑛說:“我們女孩子可能幹呢!幹什麽都行,只要不傷天害理,只要自己喜歡。”

被排除在“女孩子”範圍外的尤晏“嘿”地笑一聲,輕快得仿佛沒給尤瓊瑛影響。

“奶奶,這話以前不是說給我聽的嗎?”

巧奶奶說:“給誰聽都行,就怕有人聽不懂。”

“聽不懂”的尤瓊瑛面色微妙,跟剛幹了“又臟又累”的活、話都不想說一樣。

“小馮是不是曬黑了?地裏幹活挺辛苦的吧。”

學業、事業和戀愛三線線程運作,馮師延還真沒工夫留意這等細節。

她擡起胳膊看了眼,旁邊一條多毛的默契比過來,一細一粗,跟鉛筆杠上白板筆,她的頓時淺了一個色號。

馮師延和尤晏好像忘記尤瓊瑛的問題,撲哧笑起來。

尤瓊瑛的臉倒是又綠了一個色號。

馮師延坦然道:“是黑了點。”

尤晏:“均勻。”

嘴上風輕雲淡,心裏厭透這些人車軲轆的嘲諷。他們看來珍貴而穩固的血緣式關系,在尤晏這裏無理又壓迫,用一種天生的無力更改的枷鎖,把一群觀念迥異的人硬性捆綁。朋友尚可斷交,親戚斷絕來往也只是藕斷絲連,時不時被迫通過中間者接收近況。

如果他以後接管家族生意,遭受群體監視就算了,他勢必會陷入血緣漩渦,花費諸多氣力在人際周旋上。

這麽一想,逃離心情愈發迫切堅決。

尤瓊瑛說:“白色能給粉色提亮,白皮穿粉色能顯嫩,這款裙子我看著好像小楓去年設計的?現在不流行了吧。”

舒靜楓剛好和熟人打招呼回來,路過這一段,剛想用專業觀點回擊她媽媽,當事人發話道:“裙子的款式也不是大米,隔了一年就能嘗出陳米的味道。”

尤晏的補充像排練過,“如果皮膚黑一點就不能穿粉色,黑人模特都要失業了。”

舒靜楓看著兩人□□無縫的配合,拉開椅子坐到尤晏身旁。

“話說回來,我倒還真喜歡請漂亮的黑妹,腕部輕松過襠,手長腳長,身材比例特別棒。”

馮師延隔著尤晏跟她說:“我覺得她們的嘴唇特別性感,牙齒比牙膏還白。”

舒靜楓給她一個“美女所見略同”的讚許神色。

巧奶奶說:“我們女孩子不管怎麽樣都很好看啦!”

尤瓊瑛再一次被甩到話題之外。

周圍唯一男孩子,尤晏摸摸自己的薄唇,瞪著馮師延,湊近她耳邊,壓低聲。

“我的嘴唇不性感嗎?”

馮師延還想跟巧奶奶說話,稍稍擋了一下,小聲道:“可愛。”

尤晏又狗上來,用氣聲說:“我不要可愛,我要性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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